這一場初雪持續了很長時間, 一直到大朝會結束，周行知從宣政殿出來的時候，天空還在洋洋灑灑飄著雪花。

“陛下快穿上這個, 外頭下雪了正冷著呢, 你可不要著涼了。”魏忠小跑著跟上來，把由動物皮毛做成的大氅蓋在了周行知的身上。

周行知伸出手，任由雪花落在了自己的手上, 然後又被自己掌心的溫度融化成一滴小水珠。

“天氣冷了，讓內務府都檢過冬用的東西, 該發的東西都發下去。”周行知收回手說道, 初雪是很美好，但是這樣低的溫度對普通的宮人是不友好的。皇宮那麽大, 每年冬天都會凍死幾個宮人。

“遵旨。”魏忠應道, 忍不住在心裏感嘆，自家陛下真的是頂頂的心善了。

因為下雪了的關系，周行知在坐上禦輦的時候被魏忠塞了一個湯婆子到手裏，不停的在身邊叮囑她, 生怕她吹風著涼了。

靠在椅背假寐了一會，周行知就到了葉寧萱的住處。從禦攆上下來, 周行知順手就把湯婆子揣在了手裏，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身上，慢悠悠的朝著宮殿大門走去。

“吃我一球！”才剛剛走進大門，鐘青衣充滿活力的聲音就從裏面傳了出來。只見她的雙手往雪堆裏那麽一伸, 拿出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一個雪球，直接朝著對面砸了過去。

“青衣，你的準頭還差了啊。”在對面的葉寧萱輕松的躲過，順手就把提前捏好的雪球砸了過去, 正中紅心，完美的落在了鐘青衣的腦門上。

“可惡，姐姐你這是在欺負我！”鐘青衣不服氣，馬上又團起了兩個雪球，想也沒想就打算丟出去。

“行知，你下朝了？”葉寧萱這個時候已經註意到了周行知，看到她以後下意識的往她那邊走去。

鐘青衣的反應慢了一拍，習慣性的朝著葉寧萱走的方向丟過去了一個雪球。

看著朝著自己飛過來的白色球狀物體，周行知淡定的伸出一只手，五指合攏，用手背擋住了飛過來的雪球。

“對不起，我沒看到陛下你來了。”鐘青衣縮了縮脖子，立馬把手上另一個雪球丟掉，以便銷毀罪證。

“沒事。”周行知甩了甩手，把上面細小的雪花抖落在地，上前兩步走到了葉寧萱身邊，把手上揣著的湯婆子遞了過去，“外面冷，一會記得去洗個熱水澡，去去寒氣。”

“嗯，一會就去洗。”葉寧萱把湯婆子揣在手裏，冰涼的手觸碰到熱源後，忍不住舒了一口氣。

鐘青衣在心裏嘖了一聲，看看自己凍得有些發紅的手，默默的看向了跟在自己身邊的貼身侍女。

貼身侍女是鐘青衣從家裏帶來的，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思，很快就去拿了一個湯婆子遞到了鐘青衣的手裏。

“青衣，一會和朕一起用個午膳？”周行知和葉寧萱說了幾句後，視線就落在了鐘青衣身上。

“好啊，今天下雪了，我們午飯吃個暖鍋怎麽樣？”鐘青衣說道，古代的火鍋味道是真的很好啊！

周行知點頭，“可以。”下雪天吃熱騰騰的暖鍋確實是個不錯的體驗。

“既然吃鍋子，不如邀請母後還有楊妃、柳妃一起吧。”葉寧萱說道，“人多的話，也熱鬧一些。”

“好，我派人去請他們過來。”周行知無不好應。

半個時辰後，在葉寧萱和鐘青衣洗完熱水澡的時候，秦冉等人也都到了。周行知坐在首座，左手邊的是秦冉鐘青衣，右手邊是葉寧萱楊百安。

看了一眼對面坐得筆直的柳蘭澤後，周行知輕咳了一聲，“鍋子開了，想吃什麽都隨意一些吧。”

在場的一共六個人，唯二放不開的就是楊百安和柳蘭澤了。她們雖然不是第一次和周行知一起吃飯，但是就這樣面對面的在一張桌子坐著，算得上還是頭一遭。

楊百安和柳蘭澤都沒有先動筷子，等到周行知、秦冉、葉寧萱都動了以後，才謹慎的動筷子丟了一些自己喜歡的吃的東西進去鍋子裏，然後看著鍋子裏沸騰的湯水，等著食材被煮熟。

“秦……太後，這個毛肚我是讓廚房特意準備的，味道非常好，我幫你涮一下。”鐘青衣差點就喊錯了稱呼，好在她的反應夠快，按照七上八下的口訣處理好以後，就把東西夾到了秦冉的碗裏。

秦冉對此以習為常，淡定的夾起了碗裏的毛肚，蘸了蘸提前準備好的醬料，然後放到了嘴裏。入口脆，嫩滑，口感非常好。

“確實，味道不錯。”秦冉放下筷子評價道。

“那太後你就多吃一點，我特意讓禦廚準備了很多，吃完這碟還有好多碟呢。”難得可以實現毛肚自由，鐘青衣的興致非常高，但凡是她覺得好吃的，她都幫秦冉丟進鍋裏，等到熟了以後撈出來放到她的碗裏，順便詢問一下味道如何。

這樣一來秦冉就什麽都不需要做了，只要等著鐘青衣投餵，專註眼前碗裏的食物就可以了。

楊百安小心謹慎的投放出了自己的視線，看到秦冉和鐘青衣之間的互動後，被嚇得不輕，忍不住用手扯了扯柳蘭澤的衣袖，然後用眼神詢問她。

震驚的哪只是楊百安啊，饒是柳蘭澤本人也是被兩人之間的互動嚇了一跳。秦冉可是太後啊，輩分整整高了她們一層。按理來說作為妃子，她們應該是站在秦冉身邊伺候她的，哪會像鐘青衣一般，非常自來熟的就給她夾菜。

更加震驚的是，太後對於這樣的投餵竟然習以為常，一點也不覺得奇怪，還和鐘青衣有說有笑，評價著菜色。

是自己出現什麽幻覺了嗎？還是因為自己和百安窩在宮殿裏太久沒出來和現實脫節了？宮殿外面的情況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？她們以前清冷又尊貴的太後去哪裏了？

“這是朕吩咐禦膳房做的甜酒，酒勁很小，你可以放心的喝上一些。”周行知拿起酒壺，把自己和葉寧萱面前的酒杯給滿上，“試一試，看看味道如何。”

葉寧萱捏著小酒杯，先是放在鼻尖聞了聞，發現味道一點都不刺鼻以後，小小的抿了一口，發現味道也不錯後才一口悶掉了剩下的酒。

淡淡的酒味和甜味在口腔中散開，溫熱的液體從口腔處往下滑落，溫暖了整個食道。

“好喝。”葉寧萱微微瞇眼，吐出了一口白氣，“再來一杯。”

“好。”見到葉寧萱喜歡以後，周行知很開心，端起酒壺繼續替葉寧萱倒酒。看著她一連喝了三杯以後，才停下，“這些酒我準備了很多，以後慢慢喝，現在先吃鍋子。”

看完秦冉和鐘青衣兩人的互動後，柳蘭澤又默默用餘光觀察著葉寧萱和周行知的相處模式，看到兩人如此和諧的相處後，心裏松了一口氣。

現在的陛下和自己想象中的陛下有很大的區別啊，專寵皇後也就算了，竟然還可以為她倒酒添菜甚至是一起到禦書房批閱奏折，真的是……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。

柳蘭澤是世家出身，論起淵源來，柳家存在的時間甚至要比周朝都久，其中的底蘊不用說都知道有多深厚。在入宮前柳蘭澤就聽自家母親說了很多周朝歷代皇帝的事情，並且告訴她。柳家送她入宮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表面自己的態度，表明柳家只承認周行知是正統。

柳家並沒有要求柳蘭澤爭寵，也不要求她懷孕生下孩子什麽的，只要她可以安全在皇宮裏生活就是了。為此柳家還準備很厚重的嫁妝，方便柳蘭澤打點宮內的人，可以活得舒服一些。

柳蘭澤在入宮前做好了很多種準備，受寵、不受寵、被針對、被孤立、被陷害……但她就是沒有想到今天這個局面。

作為皇帝的周行知天天都和皇後葉寧萱在一起，周行知除了每隔幾天到她這裏坐一坐聊會天以外，什麽也沒有做。後續還允許楊百安翻閱刑部的卷宗，詢問她們關於律法的想法，甚至暗示她們的動作可以更大，想法更加大膽一些。

回到現在，皇帝和皇後一起開開心心用餐也就算了，為什麽太後還會和妃子一起開開心心吃飯呢？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？

“姐姐，你丟下去的蘿蔔快煮化開了，你快點夾起來吃啊。”看到柳蘭澤走神了以後，楊百安忍不住提醒道。

“嗯？”柳蘭澤慢慢的收回思緒，看了看不停冒熱氣的火鍋，又看了看吃的歡快的楊百安，萬般思緒最後也變成了一聲嘆息。

算了，不去想了，以前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，未來的事情離自己又還有些遠，自己就過好現在吧。

至少，先吃完這個鍋子吧！

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，京城裏的年味也越來越足了。

嘉親王不知道在謀劃著什麽，這些天來一直很安靜。沒有了他在背後搞事情，周行知處理朝政起來也順手了很多，一些遺留的問題也周行知和葉寧萱共同努力下盡可能的解決了。

從第一場初雪開始，每過幾天京城都下一場雪，有時候就下個一刻鐘，有時候則會下一整夜，讓人捉摸不透。

十二月二十一日，按理來說是啟和四年的最後一次大朝會了。因為年關將近的原因，六部手上的活也不多了，該處理的都處理好了，和以往的大朝會相比，今天的大朝會就有些例行慣事了。

“諸位愛卿，如果沒有什麽需要奏報的，那就退朝吧。”在龍椅上坐了半個時辰以後，周行知就打算退朝了。

“報！急報！邊關急報！”就在周行知打算用眼神示意魏忠的時候，一個禁衛軍急急忙忙從跑了過來。

禁衛軍顧不上太多，直接嘭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，“陛下，驛站有邊關急報送過來，請陛下過目！”

邊關急報？周行知眉頭一挑，心裏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。

“拿過來給朕。”周行知的臉色有些凝重。

魏忠很快就把急報從禁衛軍手上接過來，恭恭敬敬的遞給了周行知。

周行知一臉凝重的打開，等到她看清上面的內容後，臉一下就黑了。

“豈有此理！”周行知緊緊的握著奏報，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，“報信的人呢，快把人帶過來！”

“回陛下，信使日夜兼程趕路，把信送到驛站後就昏了過去，現在還沒有醒過來。”禁衛軍跪在地上說道。

周行知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，反覆上次以後才算平覆了一下心中的怒火，“諸位愛卿，匈奴來犯我邊境。值守將士玩忽職守，滄南城被破，一千將士犧牲，三千無辜百姓被殺。”

“諸位愛卿，你們覺得要如何應對此時？”周行知咬著牙，她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件事情是誰搞出來的。滄南城的主將是嘉親王的人，這個城破如果不是嘉親王搞出來的，她就把腦袋摘下來給對方當球踢！

“陛下，臣請戰，臣願意帶兵奪回城池！”兵部侍郎先是楞了一下，然後很快就反應過來，跪在地上請旨。

“如今是冬季，愛卿覺得這個時候適合和匈奴大規模開戰嗎？”周行知問道，努力的平覆自己的思緒。

嘉親王該死，他針對自己也就算了，為什麽把無辜的將士和百姓作為犧牲品？

“陛下，臣知道匈奴人的習性，他們攻城為的就是糧食和物資，等到滄南城的東西被搶完以後，他們肯定會進攻其他城池。”兵部侍郎跪在地上，“陛下，臣請戰！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搓手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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